中國人飲食方面有個理念,叫做“以形補形”,也就是“吃什么補什么”。例如腎虧,就多吃腰子;骨質疏松,就多喝骨頭湯;用腦過度,來碗腦花。這種習慣延續(xù)到管理上,表現為缺什么吆喝什么。那些整天吆喝要狼性的公司,要用榔頭敲醒員工的公司,就是最缺狼性,睡得最沉的公司。
吆喝吆喝沒什么,企業(yè)家發(fā)言有技巧。你所看到的內部信,本來就是寫給外部人看的,你所聽到的公開發(fā)言,本來就是說給內部人聽的。每一句話背后,都有特定的語境,抽離出這些語境,鉆進幾個比喻里去爭論,沒多大意義,因為你根本不是發(fā)言者的目標受眾。而且我很懷疑這種吆喝的價值,梳理一下近年來所有呼喚狼性公司的業(yè)績,就會很遺憾發(fā)現狼性真是召喚不出來的。
狼性好不好?當然好啊,跟狼吃肉,跟狗吃屎,跟著兔子吃草。你要選擇跟一個老大,當然要跟著吃肉,而不是吃屎或者吃草。我所接觸的上百個算是卓越的企業(yè)家或者創(chuàng)業(yè)者,沒有一個是“溫良恭儉讓”五德俱全的。就算長得面如冠玉,說起話來彬彬有禮,手上戴串念珠,沒事就去修禪打坐,一轉身披甲上陣,也都是勇猛剛強,披荊斬棘的主兒,只會喊“弟兄跟我上”,絕不會說“弟兄們給我沖”。
但這是指管理者本身的狼性,而不是管理方式的狼性。作為老大,甚至部門老大,自己狼性越足越好,但在移動互聯(lián)網時代,只有最懶惰的管理者,才會以狼性作為變革的抓手,才會以狼性為最有效的團隊文化。
狼性管理有一個近親,叫做軍事化管理。中國公司,特別是傳統(tǒng)公司對此異常迷戀,它有這樣幾個特點:領導者親力親為;總部集權;垂直管理;強化監(jiān)督;強KPI考核;末位淘汰。
這些打法,在創(chuàng)業(yè)與擴張階段的戰(zhàn)略有效性已獲得了驗證。但是,對轉型中的大公司并非一抓就靈的仙丹。特別是當傳統(tǒng)公司要實現從內而外以客戶為中心的轉變時,過于剛性的文化會成為一種束縛。它不但會壓抑內部創(chuàng)新,控制性也會滲透到外部,令用戶有所感知。
例如,現在都在說華為手機的崛起有多牛,但大家是否還記得,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內,華為開機畫面,是一句完全莫名其妙的話:華為,不僅是世界500強。還有格力手機,開機畫面是董明珠的照片。開機畫面這么一個小細節(jié),折射了公司的大文化:難道公司內部沒有人覺得這些細節(jié)不妥?為什么沒有人向老板提出來?管理狼性太強的公司,容易導致所有人都對KPI負責,而不是對用戶負責。你可能說了:對KPI負責就是對用戶負責,那純屬美好想象,因為前者在落地時很容易演變?yōu)閷︻I導負責。
真正狼性十足的管理大師從不呼喚狼性,即使是馬云,他的“小白兔理論”只是形象描述了一個管理上的常識,并沒有殺氣騰騰的要把公司變成屠宰場。
我個人認為,在移動時代,企業(yè)甚至要從管理上允許適度“失控”。沒有“失控”,哪有微信這款產品,但你能說騰訊是沒有狼性的公司?公司的一切問題,都是創(chuàng)始人的問題。如果自己退隱江湖玩了幾年游戲,回來發(fā)現公司變成了兔子窩,然后覺得靠強KPI考核就能重整乾坤,這其實是最大的懶惰。只有從自身、產品、管理結構等方面做徹底反思,才有可能搞出個“第二春”。